一夜雨过,青瓦滴翠。转眼,又到五月五。街角的菜市场早早热闹起来,粽叶成摞堆着,鲜绿如洗,绳线、糯米、红枣、板栗、豆沙,各色食材摊开来,一如人们心中对这个节日的热切与期待。
端午,是一个写在记忆里的节日。小时候,节日的仪式感藏在母亲的围裙里。她总是在黄昏前洗净一大盆粽叶,用清水浸着米,细细地挑枣剥豆,等夜色降临,再铺一张旧竹席,坐在门前一边包粽子一边讲故事,说是五月五,是屈原投江的日子,是艾草挂门、雄黄避邪的日子。
她包粽子的手法很讲究:一手卷叶成斗,一手填料压紧,翻折、捆扎,线绳绕出一抹轻巧的弧度。一只粽子转眼成型,端正饱满,像一块藏着秘密的绿色小包裹。我们一群孩子围在她身边,等不及粽子下锅,捧着刚捆好的生粽闻那股粽叶的清香——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,仿佛整个夏天都被包进去了。
院里爷爷总是准时取出一捆陈年艾草,拴在门框上,灰绿色的枝叶带着山野的气息,似乎真的能挡去夏日的蚊虫与晦气。他还会拿出一只小陶瓶,里面装着家酿的黄酒,蘸一点抹在我们的额头,说这样孩子不容易生病。我们虽不太懂其中缘由,却总是乐于接受这古老的祝福仪式。
端午那天,村子边上的河也热闹起来。没有龙舟比赛的喧嚣,只有孩子们脱下鞋袜,在水边嬉戏,撩起裤腿踩着水花追逐。河水清凉,阳光在水面跳跃,照得人睁不开眼。岸边的大人们坐在柳荫下扇着蒲扇,谈天说地,耳边不时传来糯米的香气从谁家的灶房飘出来,带着柴火的温度,让人心生满足。
这样的端午,安静而丰盛,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。在一粽一叶中,在一草一香中,在每一个重复却不厌的民俗里,时间被轻轻包裹,沉淀成了温柔的乡愁。
如今生活节奏快了,许多传统节日的仪式感正在淡去。但幸好,端午仍然倔强地留在年历上,被一代代人用粽叶、艾草、彩绳、香囊重新唤醒。那是一种文化的记忆,也是一份血脉的延续。
无论身处何地,忙碌或闲适,愿我们都能在端午这一天,泡一壶茶,吃一个粽子,听一听窗外蝉鸣,看一眼屋檐下的艾草,让心在传统中歇一歇脚,回一回神。
节日从来不是为了热闹,而是让我们在流转的岁月中,不忘来处,不负深情。(邱政凯)